“民营企业的终点就是破产，而民营企业家的终点就是监狱。”去年逃美的前山东省知名青年企业家赵海涛（Haitao Zhao）近日受访时表示，他对此深有体会，因为这是他本人经历的真实写照。
逃离中国前，前山东省民营企业家赵海涛参加营商活动。（受访者提供）
从中共近几年相继出台的措施看，当局似乎想促进民营企业发展。去年7月份，中共国务院还出台了促进民营企业发展壮大的31条措施，紧接着在发改委下设立民营经济发展局，等等。但民营企业家的实际状况如何？
说到这些年来的真实处境，赵海涛表示，中国民营企业其实是中共权贵收割的“韭菜”，而且收割之势已然定型、难以逆转。
赵海涛曾经是令人羡慕的知名企业家，年纪轻轻就成为山东省一家大型综合集团公司的董事会主席，集团下辖几十个子公司。那时他完全想不到，几年后他就要只身跨越南部边境，身背一把大砍刀，冒死穿过热带雨林，踏上逃亡之路。
赵海涛表示，现在各级政府或权力部门，因为预算赤字越来越大，每天都在想着如何“收割”民众。加上中共的权力不受控制，上梁不正下梁歪，整个社会环境不讲法治，即便你是非常清白的企业家，一旦你被公权力或者某一方权贵盯上，就会成为宰割对象，承受“人为刀俎、我为鱼肉”的切肤之痛。
创业成功危机暗藏
赵海涛大学期间是学生会主席，毕业后本可留校任教，但他不甘平庸，想闯出一片天地。他到了一家进出口公司做国际贸易，早起晚睡，吃苦耐劳，成为业绩最出色的职员。事业成功让他信心爆满，于是拉上几个朋友开始创业。
2008年底，中共央行第二次实行货币“大放水”政策，推出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，大量放款导致经济泡沫大幅膨胀。赵海涛说，贷款潮涨水最高的时候，几乎人人都可贷款，很多年轻人趁势创业。赵海涛抓住机会白手起家，创立了电子商务公司。
他在金融上的创新做法成为当地商户效仿的对象。企业规模增长很快，到2017、2018年的最辉煌阶段，资产达8亿元人民币（逾1亿美元）。公开资料显示，总部位于济南的这家集团公司，涉足金融投资、教育、实业、能源、科技、汽车销售等多个领域。
当时公司内门庭若市，各大证券公司和银行频繁来访，有的建议公司包装上市，有的希望和赵海涛一起发联名卡。他每天应酬和饭局不断。
“但这种状况也酝酿着危机。”赵海涛说，那时各级大小领导不停上门考察，一旦你照顾不到，在某一领域手握实权的官员可能就非常不悦。“这很容易为企业埋下祸根。”他说，“这个祸根不会马上显现，但它会在长时间的发酵中、会在经济不景气时变成一把利剑，一剑捅向你。他们翻脸的速度非常快。”
警方滥用刑侦 整垮企业家
赵海涛遇到的麻烦，始于和中共某部级机构下属一家企业的合作。
这家企业摊上了官司，民政部想将企业负债全部转给赵海涛，就要求他的企业改制。赵海涛不想这么做，但民政部一位副部长出面施压，于是，各地公安开始找他的麻烦。
经过一两年的调查，经历多次传唤，公安一直找不到把柄。赵海涛说，个别有良知的办案民警告诉赵海涛，他的案子本来算不上什么案子，但比其它案子的卷宗厚很多。山东的警察决定不予立案。随后，上海、安徽两地的警察又来调查，还是未立案。最后，郑州警察的做法彻底惊呆了他。
2020年，赵海涛在杭州登机时，郑州市公安局警察突然出现拘捕了他，他才知道自己被“上网追逃”（即网上通缉）。
“如果是找不到人，把我上网追逃，情有可原；可是在我一切行动都非常正常的情况下，见我也很容易，给我上网追逃，不是浪费警力吗？”他后来了解到，那几个警察在杭州已经待了几天。“他们见到我时说：可逮到你了。”赵海涛答说，“抓我很难吗？你那个章一盖，抓我太容易了，为什么费那么多周折呢？”
赵海涛分析，可能是郑州警方认为他有背景，才采取突袭，“他们担心我找‘关系’”。
他被关押了37天，之后案子报给检察院——郑州警方试图把此案办成铁案。“因为证据实在不够，检察院没有批准逮捕。但公安不愿意放过我，给我取保候审一年，继续侦查。”一年后郑州公安再送检察院。赵海涛说，检察院如果再不批捕，公安脸上会很难看，因此检察院让公安主动撤回案件；而公安以案件特殊为由，继续对他监视居住六个月。
监视居住结束，公安提供的证据仍然非常“糟糕”，检察院还是无法批捕。赵海涛要求警方解除监视居住，但两个月后，警方却又给他发了一纸拘留通知书，要重新调查。
“很搞笑。同一案件，同一办案单位，没有新的犯罪事实，翻来覆去就像炒豆子一样，炒不烂你，绝不罢休。”赵海涛的承受力到了极限：“我实在受不了了。”
取保候审期间，他经常担心警方莫名其妙前来抓人。过去他睡觉很沉，“别人叫都叫不醒”，但后来只要院子里稍有动静，甚至手机提示音都会把他惊醒。
“再不走，估计我真的会精神抑郁了。”赵海涛说，“可见公权力被中共官员抓到手之后，会对老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，可他们是毫不在意的。”
决心出逃
虽然不愿放弃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企业，也不想到一个陌生地从零开始，但赵海涛感觉已经无路可走：“很多企业家但凡能活下去，他们是不愿意出来的。”
他的护照被警方注销，但护照原件还在手里，上面有美国签证。他无法经过正常口岸出境。在朋友的帮助下，他从南部边境走出中国，带着一把砍刀，花了六个小时在风雨中穿越热带雨林，经其它国家飞到了美国。
赵海涛说，他在国内除了人身自由受到严格限制之外，财产也全被警方扣押。
他出事前，朋友对他说过：“你是非常有能力的，但在社会上不是仅仅有能力就行的；你太相信自己的能力，所以你最后只有失败。”
“我当时是不信邪的。”但他最后发现自己败下了阵，不光企业关闭，还人财两空，失去自由。
血雨腥风中感受黑暗
赵海涛旗下的企业涉及文化传媒、科技、能源、国际贸易、金融投资等多个领域。但2018年之后中共警方不停“调查”，让企业员工人心惶惶、无心经营，一些子公司先后停摆，损失巨大。
郑州警方为何如此积极办案呢？他后来通过知情人了解到，是一些有权的人收了钱，有利益驱动，才千方百计要把他“办”进去。但他无法拿到证据。
“表面上看，是有人出于私心启动对我的调查；但从深层次看，是社会制度造成的：这个社会给了一些人不受制约的权力。”赵海涛说，“如果没有十足的诱惑力，那些中共警察不会公然违背刑事诉讼法、费这么大的劲‘办案’，这后面得有多大的动力？”
“我相信公安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。一旦有了实锤证据，公安内部会有另一帮人把这一帮人整倒，让钱流转过去。但我的案子不会因此撤下来，换一帮人可能会再蹂躏我一次。”赵海涛认为，他去上告没有意义，“没有任何帮助”。
“即使多少年后翻案，但你的钱已被全部拿走，你的精神意志可能也弱了，妻子也可能改嫁了，你还有力量为自己呐喊吗？”他感叹地说。
赵海涛分析，他在与中共部级机构下属企业发生纠纷后连遭“追缉”，表面上是因自己不愿做“白手套”，拒绝了当权者的寻租，引其忌恨；深层原因则在于民营企业家个个难逃“被收割”的命运：一旦国库空了，官员没钱了，就要靠掠夺民企为自己输血。
对于赵海涛的经历，前北京律师梁少华认为，中共的刑事法律本身就存在很多违反国际公约和人权规定的条款，即使在刑事诉讼法的范围内，公安机关确实可以利用很多合法手段，来达到打击迫害当事人的目的。
在上月初的中共发改委“推动高质量发展”记者会上，一副主任称，要依法依规保护民营企业产权，做到“放得活、管得住”。
赵海涛说，别看中共那些政策文件说得多么好听、有多少条规定要保护民营企业家，“在中国，党领导一切，党的利益高于一切；在这种基因之下，中共基层政府人员要想存活下去，只对上级负责，而不是对法律负责”。
“你看中国宪法里明确私有财产也有二十多年了，执行得如何呢？还不是‘尸横遍野，无数冤魂’？”他举例，热衷投入公益、被称为“中国良心企业家”的孙大午，2021年被判刑18年，一家人遭抓捕、资产充公。他虽不服，却改变不了被“围猎”的命运。
他忠告民营企业家们，“不要觉得你有几个亿，就是几十个亿、几百个亿，你也仅仅是权力的工具。”
做了二十多年企业，赵海涛说：“从怀揣创造百年企业的梦想，到冒死出逃、开始读懂社会，在血雨腥风中才真真切切感受到（当今中国）社会的黑暗！”◇#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