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国作者有视西安事变为一滑稽之喜剧者,余则视此为决定我国命运最后一次革命正义之斗争也。盖去年十二月十二日以后,半个月内,西安事变之经过,其情状之复杂,决非中国既往一般称兵作乱之叛变所可比拟;而其关于国际与外交者,尤有特殊之形势,倘处置失当,即酿成民国以来空前之战祸。至其对于内者,则包涵个人与全国各种复杂问题,且有最猛烈之爆炸性蓄积于其间。今欲事后回溯,表现其准确明了之事实,固非易事;苟勉为之,首应排除个人之情感,以客观的态度,分析各方面同时活跃之经过,方能窥得其真相之全豹。
余初闻余夫蒋委员长为西安叛兵劫持之讯,不啻晴天霹雳,震骇莫名。时适在沪寓开会讨论改组“全国航空建设会”事,财政部长孔祥熙得息,携此恶耗来余寓,谓:“西安发生兵变,委员长消息不明。”余虽饱经忧患,闻孔氏言亦感惶急。时西安有线无线电报交通皆已断绝,越数小时,仍不能得正确消息,然谰语浮言,已传播于全球,骇人者有之,不经者有之,群众求知之心切,颇有信以为真者,世界报纸,竟根据之而作大字之标题矣。
南京虽为首都,其在黑暗中摸索之状况,不减上海。余偕孔部长及端纳(余已约彼伴余飞赴西安)匆促入都。时政府中人深受事变刺激,情态异常紧张。中央常务委员会及中央政治委员会已于星期六深夜开会,决定办法,立付执行;并将叛变首领张学良明令免去军事委员会委员及西北剿匪副司令职,交军事委员会严办。命令措词,异常严峻。京中已于是日晨接到西安发来之通电,署名者除张学良、杨虎城及其重要部将外,复有在西安之中央官吏多人。电中列举非难中央之事状,皆足令人发指者,并称彼等曾“‘涕泣诤谏,屡遭重斥,故不得不’对介公为最后之诤谏,保其安全,促其反省”。最后提出自命为“救国主张”之八项要求,希望南京当局“俯顺舆情,开诚采纳,为国家将来开一线之生机”。至所列八项要求,则为:改组南京政府;停止内战(实际注重于“剿共”军事);立即释放在上海被捕之救国联合会分子七人;释放一切政治犯;保障言论、出版、集会自由;开放民众爱国运动;实行总理遗嘱;立即召集全国救国会议。
此我等于十二月十三日(星期日)晨抵京时,京中紧张迫切之状况也。此时当余之前者,不仅为余夫一人生死之关系,实关系全民族最重大之问题,其变化实易受热情与狂想之激荡,而余本人复系有严重个人之利害。第一念袭我心头,余为妇人,世人必以为妇人当此境遇,必不能再作理智之探讨;故余必力抑个人感情,就全局加以考量。继余复念,此事若处理得宜,必能得合乎常情之解决,余必坚持我主张,将一切措施纳诸合理轨范之中。
中央诸要人,于真相未全明了之前,遽于数小时内决定张学良之处罚,余殊觉其措置太骤;而军事方面复于此时,以立即动员军队讨伐西安,毫无考量余地,认为其不容诿卸之责任,余更不能不臆断其为非健全之行动。军事上或有取此步骤之必要,委员长或亦悬盼此步骤之实现,然余个人实未敢苟同。因此立下决心,愿竭我全力,以求不流血的和平与迅速之解决。是非得失,将付诸异日之公论。
是晨八时前,余即电张学良,告以端纳拟即日飞西安,端纳亦同时去电,盼其即复。余等到处搜索消息,而消息始终沉寂;周遭接触者惟紧张之流露,形形色色之猜测;辗转传布,如飞沙,如雷震,诸凡捕风捉影之传说,眩人欲迷。时西安电线早已中断,不特西安之真相无从探索,而亦无人能一究事实发展与结果何如也。
余迭向京中诸要人剀切陈述:于未得确实消息之前,务镇定其态度,信任民众精神上之后援,勿采急遽之步骤。余主张:既未能确证西安将领别有企图,曷若姑信其言之由衷,一方面迅速搜寻其动机之真相。余曾作臆断曰:“或者彼等确有不平之情绪,而自谓其有相当的理由。一部份国人若对中央怀抱不平,中央应虚怀若谷,探索其不平之究竟,而尽力纠正之,同为国人,苟有其他途径可寻,又何必求军事解决也。”
西安来电所提八项要求,余初未加以重视,当前一般人亦多作如是观。盖张学良部以西北地瘠民贫,驻军其间,早感不满,故测其所提政治条件,实只备为移调丰腴省份谈判时之藉口而已。主张讨伐者或即因此而益坚其主张欤!
是日晨,得张学良来电二通:一致孔部长,一致余者,皆经中途阻碍,延搁已久,读其致余之电,涉及委员长,语多不逊,余初愤甚,继念:安知此电果为张所亲笔签发者,安知张非与其部下有隔阂者;即此电确为张所亲发,又安知张非在激昂情绪下措词失检耶?时端纳西安之行,待张学良复电尚未至,为节省时间计,端纳决于午后先飞洛阳,余恐或有需译员处,派黄仁霖偕行。余复请端纳携一函致委员长,函中述余深信吾夫一切措施,皆以民族利益为本,余日夕为彼祈祷上帝,愿彼宽怀。余复以长函致张学良,告以彼等此举将使国家前途受严重之打击,余深信其鲁莽灭裂之举动,初无断送国脉陷害领袖之恶意,应及时自拔,勿贻噬脐之悔。
端纳于夜间由洛阳来长途电话,称于日落时抵洛,彼处离西安虽只余一小时半之飞行,然消息之沉寂,不减于南京。且言是日已有飞机三十余架在西安上空飞行示威,目的欲告谕叛军:洛阳飞机场仍在中央之手,以张学良预令其驻洛直接指挥之炮队占领机场之命令,其部下实未遵行也。端纳复称:彼不问张学良有否复电,决于明晨飞赴西安。余于是夜卒得张学良致端纳电,欢迎入陕,于是端纳所乘飞机中途被击之顾虑,始得释然矣。
时军政部长已受命,在委员长未回京前,执行指挥调遣全国军队之职权,空军亦归其统辖。然余仍继续进行“全国航空建设会”改组事宜,盖不独事务本身之重要,未容诿卸;且努力从公,亦暂时可使身心得所寄托。闻左右偶语,竟窃窃私议委员长已不讳,且谓即幸存,亦无生还望。诸人于面对时,未尝不表示同情与慰藉;然一转背间,即充满悲观之空气,而全国斥责西安叛将之怒焰,则已蓬勃不可抑止矣。然余个人于事变发动之初,即决心与劫持我丈夫之西安将领作正义之周旋,任何牺牲,任何代价,皆所不顾;至咒诅谩骂,则非所愿为。盖余深信,惟诚挚与真理乃能建树永久之基础。此为余生平之信念,遇西安事变而益坚。
当时局势虽黑暗危殆,然余深感必有可以解决之途径,故愿中央诸公共信之。因此反覆申述,请各自检束与忍耐,勿使和平绝望;更请于推进讨伐军事之前,先尽力求委员长之出险。盖战事开始之后,委员长即不为其亲自统率之陆空军轰炸所误中而丧生,亦将为怨恨暴戾之叛军所残害,不料此时余已陷入甲胄森严与战斗意识弥漫之重围中矣。
或有责委员长不应轻赴西安作此不必要之行,可免躬蹈危机者。余即告之曰:“委员长若欲不愧为委员长,无论在何时何地,皆应作冒险牺牲之准备。彼所朝夕萦心者为国家大计,更安有余晷顾虑其个人之安全?策划其安全者,实非委员长分内之计,而为其部下及其左右义不容辞之责任。彼为其干部者,实应随时随地敬谨注意,策其万全,如委员长自抱其本身安全之顾虑,又安足为全国领袖哉?”复有人言:“为维持国民政府威信计,应立即进兵讨伐。”余又告之曰:“今日国难至此,若无委员长,即不能有任何统一之政府。”今舍委员长外,更有人不明余所主张之理由,词色之间似谓“彼一妇人耳,仅知营救丈夫而已”。余乃详告诸人曰:“余虽为妇人,然余发言,绝非为营救丈夫之私意。倘委员长之死,果足为国家造福,则余必首先劝其牺牲。惟目前处置西安叛变,若遽张挞伐之师,迳施轰炸,不独使举国所拥戴领袖之生命,陷于危殆,即陕西数千万无辜良民,亦重罹兵燹之灾,且将使为国防而建设之国力,浪作牺牲。故为国家计,不得不吁请诸公妥觅和平解决之途径。愿诸公深信我决非朝夕萦怀于丈夫安全之妇人。今日此举,实抑制情绪,抓紧现实,乃以公民之资格,要求以最少之牺牲,为国家与民众解决此严重问题之症结。倘余夫或余个人之牺牲可以为国家造丝毫福利者,余必不假思索,力主牺牲。今日若遽用武力,确将危及委员长之生命,而国难严重如今日,在余心目中,在全国民众之想念中,委员长之安全,实与国家之生命有不可分离之联系,此余之所以主张必用和平方法以保证其安全也。诸公今日,一面尽可作阵地之配备,惟须力诫勿开枪,勿轰炸以启衅;而一面当乘此时机,努力营救委员长出险。倘和平已至万分绝望之时,再开始战争,亦未为晚。凡余对此大局之观察,以及余所贡献解决之方策,事后必能证实其不谬,深信诸公虽与我观感两歧,而态度之诚挚则同;余今自信所取态度之不误,必将竭全力以求我主张之实现,谩骂不足以慑服叛徒,更不足以解决现局,幸诸公深思之。”
余言既,复明告彼等即亲自飞往西安。群议哗然,以为不可,反对之声纷至。盖当时谣传,血与火充塞西安,该处已成赤色恐怖世界,而悲观者更以为委员长即未死,亦难幸免。故向余进言时,不曰余此去决无收获,即劝余勿作不必要之牺牲;不曰余去被囚,徒令叛变者多一要挟我夫之藉口,即曰最少我投身作质,徒扩大事件之纠纷。悲戚、失望绕我四周,欲思索真理固难,欲坚持我信仰更难。余虽未受悲观者之影响,然亦不禁黯淡凄怆。尝自反问曰:岂我等求出生民于水火之努力,已至最后绝望时期耶!岂我等复兴民族,建立国家之计划,果将从此毁灭耶?深思终不得解,然余终坚持我信仰不舍。于是迷梦渐去,始恍然惟“信仰可以移山”,欲纠正一切错误,惟有坚持我对上帝及全人类之信仰耳。
年来委员长出巡各省,余必相随,此次独因病未果,深觉怅然。盖余每自信,倘余在西安,局势当不致恶化至此。然此种思索不足自慰,徒增烦扰。而群集我室者,宾朋如云,或进同情之辞,或索时局真相,更有作消息之报告者,扰攘终朝,益增我之烦恼。
余日无晷刻之闲,各机关首领纷纷向余询问对于应付现局之意见,尤以黄埔军校同学代表要求指示为更切。军校学生皆为余夫亲自教育之生徒,坚请训话,余不能却,因向其集会作公开之演讲。余告诸生:于未明事实真相前,切勿遽加断定,遇事镇定,勿尚感情;民众对西安叛变之负责者,怨恨愤怒已不可遏,诸生幸勿再以行动或语言刺激之。并告诸生:已嘱端纳赴西安探真相,迄今尚无一人出入西安;故吾人所知西安消息,除孔部长与余所得二电及西安将领之通电外,无片纸只字可为凭藉。继复诫之曰:“委员长统一全国军队之功绩,固为国人所乐道,然其手创之新生活运动,更对国家精神建设有积极之贡献。诸生既为彼忠实之信徒,不惟须努力继续推行此运动,更对国家精神建设有积极之贡献。诸生既为彼忠实之信徒,不惟须努力继续推行此运动,且应恪遵其信条为终生之圭臬。余深信西安叛变者,目睹其妄动所引起之全国反响,必能憬然悔悟,痛恨前非。凡诚意悔悟者,应开其自新之路,则谈判之途径,自当勿令壅塞。叛逆如有悔罪之诚,我黄埔诸生当宽大为怀,迎其来归,不究既往。”继余复言曰:“凡余所言,绝非为叛逆求开脱,盖其妄动无开脱之可言;余所努力者,欲令叛逆反省其妄动之影响国家者为如何可怖,求其及时悔悟,自赎其罪谴而已。”
当余精神肉体忧劳交迫之时,孔部长及余两姊孔夫人、孙夫人与其他戚友,掬诚慰藉,爱护之情,至足铭感。然西安真相仍笼罩于消息沉寂之中,悲剧之阴影,紧依彼等心头,则其慰藉之辞,亦黯淡甚矣。最可感者,孔部长兼代理行政院长之职,既代委员长为一国行政之首领,所处地位备感困难;然彼于谨奉职守之余,仍能充分同情余所坚持之主张。
十二月十四日(星期一)晚,始发现第一次希望之曙光,确证余主张之未误;盖端纳自西安来电,告委员长平安,居处甚适,彼正随侍在侧。该电复称张学良亟盼孔部长赴西安,尤盼余偕行。后又得张学良直接致余电,邀余赴西安,并保证无危害委员长之意。
时论忽有致疑端纳来电者,余闻之骇然;盖南京一部份人士,咸认叛部计划异常险恶,以为委员长即不死,亦必身陷危境,对于与此歧异之消息,反不愿轻予置信。彼等之言曰:“端纳来电,实近合西安心理,欲诱孔部长入陕,多一重要作质者,以加厚其谈判之力量而已。至张学良致余电,用意亦同,亦欲诱余入陕而加以拘禁耳。”凡此种种推测,皆不足以动摇余之初衷,反令余信念益坚,知避免战争之奋斗,更有努力推进之必要。因此余竭全力求赴西安,孔部长与余之诸姊弟皆愿伴余同往,尤足感人。然主张讨伐者仍竭力阻我成行,余始终未为所动,当激烈辩论,情绪亢张之时,竟无暇计及发言之态度矣。
是时西安电报交通虽已中断,不料余于星期二(十二月十五日)下午,突得端纳由洛阳打来长途电话,诚令余惊喜欲狂。盖端纳于是晨冒恶劣的气候之危险,飞抵洛阳,直接告我以西安之真相。彼以简短之言辞,叙述全局,谓:委员长并未受苛刻待遇;端纳到达后,委员长已允迁入较舒适之房屋;斯时委员长始初次与张学良谈话,惟怒气仍未息;张表示决随委员长入京,盖彼自承举动虽错误,然动机确系纯洁;张盼余入西安,亦盼孔部长同行,彼与其部下,对余推崇备至云云;最后又言委员长坚嘱余切勿赴西安。余请端纳明日来京,端纳称彼已允委员长及张当日返西安,惟气候恶劣,不利飞行,决于明晨返西安,京行势难办到。余因告以军事长官已决定立即进攻西安,彼返西安,或有危险,并嘱其以此真相设法转告委员长。端纳复言,彼虽不能来京,张学良亲信之爱而德与彼同机出陕,将于明晨飞京,可当面详述经过情形;并嘱携一函致我,补充未尽。
是晚,余又以长途电话告端纳:孔部长因医生坚嘱,不令飞陕;况孔为代理行政院长,势难离职,因嘱端纳征求对方意见,可否以宋子文或顾祝同代之。且告以各方阻我成行,然余已决心飞陕。余复告以外间传言,彼有袒护张学良之倾向,询其曾否发送新闻电。端纳答称,彼曾发二电:一为新闻之概述,一为答纽约泰晤士报记者阿朋之询问。
是日,适有人以端纳致阿朋电示余。电中略述委员长健康如恒,张学良已承认劫持领袖之错误,惟自称其动机为爱国。来人即持此为端纳捏造消息,袒护张学良之确证。此种推论实难理解,或者军人为情绪激发,应作如此想像。余因即电端纳,嘱其此后勿再拍发任何新闻电报。端纳昔随委员长赴边远各处,各报记者每去电探问真相,端纳辄一一致答;今突守沉默,各报记者骇怪之余,当不免武断西安局势之恶化,以为端纳亦已被扣,不知彼处发生如何不幸之变局。此时实施检查之影响,更使消息沉寂,而谣诼亦因以丛生。盖此时之西安,就新闻观点言,已成死城矣。
星期三晨,余乘端纳未启行前,复与通话一次。余嘱端纳告张学良,彼若不愿手造惨酷之国难,应立则护送委员长返京,并请以目前余所处之境遇告委员长,详述余努力阻止战争之经过。余复嘱端纳抵西安后,应速乘机返京。彼答曰:“否,我愿留西安。”余最后曰:“余若不阻止战争,则尔在西安或有生命之危险。”彼答曰:“或有其他办法,我今不能多言。”时孔部长在余旁,即接电话机继续向端纳说话,嘱其转告张学良:彼即不计令誉,当知彼之生死存亡,亦将以能否确保委员长之安全为断,彼欲拯救自己,拯救国家,当以飞机护送委员长赴太原,恢复其自由。倘能照办,一切皆可不究。
此后余即运用我忍耐之全力以待爱而德所乘由洛来京飞机之到达,该机在蚌埠被迫降落,又向南飞一小时,故爱而德于午夜始来见我。据彼诉述:委员长失足倾跌,今尚负伤;事件发生,实属意外,当日天明时,西安城中张学良部队已为杨虎城缴械,杨氏统制全城,即张学良部下出入城门,亦必先向杨氏领取通行证;张学良部队在城中者,只有卫队四百人,在城外者亦只六千人,是即驻守飞机场之防空队也。其被缴之枪械,至是日下午始得发还。当日并有杨部兵士一队赴飞机场,初意欲将停留该处之中央飞机,捣碎油箱,击毁机身,后经爱而德劝阻,仅倾倒其箱中储油而去;高射炮皆经封口,严禁使用;飞机场职员皆经遣往他处,只留若干哨兵看守。黄仁霖已于昨日晤委员长,惟因委员长嘱其携亲笔致夫人之函,故被扣不得来京。但委员长草毕此函时,曾当众高声朗诵,故爱而德犹能忆其概略。据称:“委员长函中表示宁死不受挟持,且以身后事向夫人叮咛嘱咐,足证其已抱牺牲之决心。”
端纳在洛阳电话中之最后一语,所谓“或有其他办法”者,犹震荡余之耳鼓而不能去怀,因询爱而德以张学良自备之鲍音飞机今在何处,爱而德称该机尚在西安。余又问曰:“倘攻击开始,张学良有否挟委员长乘此机离陕他去之意乎?”彼曰:“颇有可能。”余因作推测曰:“此殆准备中之计划欤?”又询:“张学良之正驾驶员巴尔安在?”答:“在汉口。”余愕然曰:“然则鲍音机将由何人驾驶耶?”曰:“将由其副驾驶员李奥那任之。”余托其邀巴尔由汉来京见我。爱而德诚挚言曰:“我等皆愿为夫人效忠,当立电巴尔,想彼必乐受驱策也。”因嘱其速招巴尔来。